“别说了!” 张默冲站起来,附身过去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起来,盯着他的眼睛,“丁青简,当初抽签的时候,你是怎么说的?” “你说谁回去谁留下都不要紧,因为最好的做法只能是将目标折中,一个读书,一个回国。” “你对不起我什么?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,因为只有我们合力,才能做到最好。” “难道你不想回来?难道我不想读书?但是我们能吗?我们不能,没有人生活在百分百的顺利之中。” “况且家国危殆,战争笼到我们头上,本身就会将每个人的理想和计划都灼出一个洞来。” “我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拿到这个学位绝不轻松,也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你将不遗余力地投入这份事业,你凭什么将自己说得那么不堪?” “而我,我已经是最幸运的一批人了,因为我还活着,我还有生命。” 56 ◎是不是有点儿害羞?◎ 丁青简最后完完全全喝醉了。 离开上海的船票一票难求,施辽和张默冲废了老大劲,才在挤得晕头转向的人群里将他顺利送上船。 他站在船栏上,哭得涕泗横流朝他们作别,口中语无伦次地喊着话,张默冲和施辽听不清,但是看见他下一秒忽然躬身捂住嘴,慌忙转身,幸好及时脱了外衣来接,不然真要当众呕一地残羹。 船栏边上饶是已经挤得人踩人,他的周围却还是四散开一群嫌恶的人来。 扶着腰几乎将整个胃呕出来,狼狈地将外套脱了擦擦脸,他站着,向施辽和张默冲做最后一别。 一抬头,却看见张默冲一手举着相机对着他,一手将施辽的眼睛遮住,他一愣,随即放声大笑起来。 一会儿吐一会儿笑的,周围的人皱眉掩鼻,骇得不轻。 丁青简却久违地觉得痛快,扶着杆支撑住身子,不忘冲相机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。 像以往张默冲掏出相机记录他出糗的瞬间时那样,他先是惊讶,然后就是赶紧换一个看起来帅一些的姿势。 “干嘛老拍我丑照啊!” “不是丑照,你本来就这样。” “屁。” 那个随口说的话,他居然还记得,几个月的难堪和不安,在那一瞬间的笑容里完全放空了。 就算觉得愧疚如何,船下的那个人可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啊。 “好——好——活——着——” 船渐渐驶远,他扒在栏杆上,使出浑身解数,迎风拼命喊向那两个人。 身后轰鸣的汽船声渐渐远去,施辽才轻问他,“还好么?” “嗯。” 他看向她,倒也真的神色无异,“回去吃蟹?” “好哎——” 她挨近他,将头靠在他胳膊边,蹭了蹭,不掩开心。 既开心这浮生偷得的半日闲,也开心他总算了却一桩心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