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女人重新抱着孩子跑起来,边哭边道谢,施辽连连说着无事,心里也很不是滋味。 日军轰炸的目标一般都是火车头,所以这个时候火车头会丢下车厢去寻遮蔽物,但空袭警报响了很久,头顶却并没有出现轰炸机的身影。 火车机组决定还是先喊大家回来,往别处开,起码先开过这片田野。 惊恐的人们被组织着又上了车,这一回没有人敢闭眼睡觉了。 头顶亮起的灯又熄了,七个人站的站坐的坐,拽着行李,黑夜里的眼睛显得很亮。 惊魂未定,更多的也是自责,前一天的安全使人降低了警惕,但其实威胁从未消除,死亡永远都有可能在下一秒降临。 张默冲一句话也不说,孤执地握着施辽的手不肯放。 她亦无话,捏紧手回应着他的不安。 这时不知有谁望向窗外,那一轮明晃晃的月亮,叹气低吟:“明月何时照我还” 很快,空袭声再次响起,人们再次跑下车寻找藏身地,这一次也并没有炸弹落下来,人们又重新上车,火车费劲地加速跑起来。 然后是第三次、第四次,最后一次警报响起来的时候,很多人干脆都懒得下车了,刚好,还能趁着车内人少放开了睡一觉。 不是不惧怕死亡,只是生死太过无常,已使人精疲力尽。 第四次,所有人对逃跑的路线熟悉起来,甚至都有些不慌不忙。 施辽和张默冲提着所有的行李,没有跟着人群跑,牵手走着,驻足看着火车头抛下乘客遥遥离去。 这一回,火车头并没有像预料的一般在十几分钟后就回来,列车员取了喇叭通知说火车直到天亮才走,大家先找个地儿歇着等吧。 疲惫的人们裹着行李,不愿意踩踏别人的农田,都挤在窄窄的田间小路上寻找屋舍。 施辽他们七个最后在一处热心的农舍里找了一块地方,但并没麻烦主人拿出铺盖,而是拿出所有的毯铺起来,躺下就累得睡着了。 张默冲翻来覆去,睡不着,施辽干脆叫他出去,一起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。 “冷吗?” 他问。 “不冷。” 沉默一瞬,他又问:“饿不饿?” “要不要坐一会儿——” “张默冲。” 她打断他。 他几次欲言又止,不想让她看到,低着头。 她知道他的低落,也知道他在自责。 为他们共同的经历,为同行的乘客,为这个饱受磨难的民族自责。 施辽轻轻晃了晃他的手,跟站不稳似的凑到他面前,看着他,“坐了一整天车了,坐得腰都僵了。” “张默冲,不如我们来跳舞吧?” 他愣了一下,但看着她带点儿期冀的样子,倒是真像在舞会上邀请心上人的害羞姑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