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赤练并不生气,只不过是连红提了一句,于是就把他叫来逗一下,和走过廊边时伸手逗一下停在架子上的鹦鹉没什么区别。 他太周详了,不讨厌,但无聊得有点烦人。 在她转身走回座位的这么几步里,封赤练忽然有了个新的想法。 “你怎么能怕我呢?许卿?” 她抬了抬手指,来,起来吧。” 跪久了的腿一时直不起来,他抓着身边的椅子,勉强支起身,脸上还维持着无表情。 “臣谢陛下。” “不要怕我,臣子——是不该怕好皇帝的,” 她轻飘飘地拖长了嗓音,“你在廷辩上有功,我应该奖赏你,许卿想要什么?” 他只是摇头:“臣留此一命,还能官复原职,已经是恩典,不敢作他想……” 封赤练打断了他:“你们文人喜欢让别人猜的习惯很坏,我不耐烦猜,所以你直接说。 你说了,我就赏给你。” 御书房内突然安静,香炉上颤抖的白烟收束成一条细线,许衡之僵在那里,仿佛在和一个什么无形的东西角抵。 十息,二十息,他推开了那东西,发出声音来。 “臣……臣想见一面五殿下……” 这声音轻得仿佛呓语,许衡之说完这句话立刻向回找补:“臣想谢谢五殿下的引荐之恩,若无他,臣也难蒙陛下之恩。” 封赤练饶有兴致地听他说完,忽然问:“你就想要这个?” “真的,我怎么想都觉得你该恨她才对。” “你说是她引荐了你,你才能逃过一劫,可要是没有她父亲的事情,你根本就不会在牢里。” 她说,“至于你,年纪轻轻的探花郎,好姿容,善言辞,做事也有分寸,困在太学博士这个没有钱没有权的位置上这么久,不也是因为当初她夸了你一句‘夫子好颜色’吗?” “许卿呀,你怎么不恨她呢。” 炉烟轻柔地散开,变成一片薄薄的雾。 许衡之摇头:“臣不恨。 臣入狱是咎由自取,臣困居此位是才疏智浅,和五殿下没有关系。” 坐在上首的圣人笑了:“那不恨她,就是爱她了?” “……!” 他扶住的椅子传来吱吱声,许衡之趔趄了一步,勉强稳住后背。 他惶然地空咽了一口,攥住椅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青白。 “不! ……臣不敢。” 那张平静的,任杀任剐的脸有片刻崩盘,他的呼吸乱了,好像个被拿住了手腕的贼。 在桌上吃了鸟的蛇游下来,嘶嘶地靠近他,带来封赤练的声音。 “皇女傅,身为她师长的人,她父亲的幕僚……” “原来你爱她呀?” 那条蛇没有缠上他,他许衡之变成了被蛇逼到笼角的鸟,除了溺水一样急促无力的呼吸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。 封赤练欣赏了一会他这副可怜的样子,终于拍拍手:“起来吧,跟我来。” “我也确实有一阵子没去看我的‘皇姊’了。” 因为一时还没来得及赦免她,所以封辰钰没搬出冷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