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家派去绛山的人确实查到了什么,急匆匆想要归京。 他跟过去的人联通当地守官,以通关路引有问题的名头把人扣下,又把搜集到的东西拆也没拆地原封送了回来。 他看着眼前封好的纸,忽然没有那么激烈的心绪打开它了。 这些天他好像越来越接近一个 真相,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圣人离他最初的印象越来越远。 她不再是那个虚弱,挣扎,满腔抱负的少年贤君,也不再是夜中折磨他的妖魔。 好像一层纱从他眼前揭开,那个“真正的” 圣人越来越清晰了。 她在高位上的睥睨,她把握朝臣的手腕,她解决西北大案时的果决和透彻,都在塑造出一位真正的君王。 这个位置应该有这样一位主人,这个国家也应该属于她。 那个真相不是用来审判她的,是用来审判他的。 如果这个国家就应该落入妖物手中,那他作为这国家的官员不应该危害帝王以致社稷倾颓,如果她不是先皇的子嗣,那他作为先皇的旧臣不应该坐视皇室血脉就此断绝。 不论哪个如果,他心中都不该有那一份仰望帝王时超乎于臣子的感情。 在此与彼之间,似乎只有死路。 聂云间轻轻叹了口气,从一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把小刀,割开了信笺,抽出信纸。 信上密密麻麻,纸首的一行字扎进眼睛。 “君上非人。” 怀刀“每一个叫过他老师的,都带来。 …… 这其实算不上一份很实在的控诉,因为圣上不是人这件事根本抓不到把柄。 除非谁找了一壶雄黄酒给她灌下去,像画本子一样看她变成几丈高的大蛇,才能把这件事坐实。 但这封信对聂云间来说已经足够了。 杜家派去的人找到了悬龙寺那位侍候过圣人的小沙弥。 这小子机灵极了,圣人前脚刚被接走,他后脚为躲避灭口就逃进了山里,养了几个月养出来一头乱发,装作被父母丢下的流民混到山下给人做帮佣。 他本来在山上干的也是打柴洒扫,洗衣种菜的杂活,下山之后做得手熟,就没人怀疑他。 要不是杜家这人在山下歇脚时偶然看到了他头皮上的戒疤,大概这事怎么也不可能查得出来。 这人一通连哄带吓,连刀子都摸了出来,终于从小沙弥嘴里撬出当初的蹊跷事来。 还是六皇女的圣人在离开悬龙寺前一晚,小沙弥从伙房里端了一份斋菜给她送过去。 暑日炎炎,他白天做得活多,脑子犯迷糊,刚刚把菜送过去就靠在门廊边睡着。 等他醒来时天都快白了,想到自己还没去收拾食具,小沙弥忙不迭地爬起来敲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