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在咽喉中哽住,被抓住衣袖的那位圣人甚至没低头看他一眼。 聂云间跪在那里,第一次感觉冰冷和恐惧涌了上来。 她不能走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她要走? 他不恐惧死,不恐惧折磨,他确实担忧社稷和他庇护的那些更年轻的人,也确实害怕她像是捏死虫豸一样轻飘飘地捏死无辜者,可自始至终他没有考虑过一件事。 她说她不在乎,她到底有多不在乎这里? 从一开始聂云间就无比确信她取代那位皇女来到这里,就是为了得到这个位置,或许是为了得到国家的运势,或许是这个圣人的名号有什么意义。 他在真相面前反复折磨自己,但到最后也无法否认她的确是一位合格的帝王。 原本这个国家不是架空于权臣之手,就是崩溃于安朔之乱,所有的积弊都有苗头,却被她一手抚平。 ……可如果她现在离开呢? 皇室已经没有堪当大局的人,五皇女封辰钰目盲,又因父姊之事在朝中无甚背景,世家还没有除尽,西北即将有战事。 为什么?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? 他看到那双榴石色的眼瞳转动着,看向他时没什么太多的感情。 “我为什么不能走?” 她问。 为什么呢? 这一瞬间,聂云间忽然意识到,除去他一开始笃信的“她为这个至尊的位置而来” 之外,没有任何东西足以留住她。 圣人从不十分需要这个位置,可这个位置却一直需要她。 他在她的手中挣扎,求生,求死,求一个能保住国家又能全他节烈的方式, 求掩盖他那份不纯私心的说辞。 可现在,他竟然根本想不明白她此前到底为何这样待他。 为什么她对他充满兴味,为什么她既然要走还留在这里? 已经没有时间了,聂云间,你手里的底牌只剩下最后一张。 他慢慢低下头,把额头贴在她的衣摆下,垂落的纱衣下露出白皙而骨节突出的肩背。 那衣袖被聂云间攥在手中,一时没有抽走,可封赤练也没俯下身抚一抚他的额顶。 “这算什么?” 她问,“何前倨而后恭也?” “卿要为这个国家献身吗?卿真的觉得我就是为了你一人接下这个棘手的位置?”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这么自以为是,这么傲慢? 聂云间很轻地抖了一下,但仍旧维持着上半身的稳定。 他看着那片被他攥住的衣角,很慢,很慢地低头,张开嘴衔住它。 他感觉到了封赤练的目光,她俯瞰着他,没表露出喜恶。 聂云间不去看她的表情,只是专心地咬着那衣角,像是动物一样蹭垂到他脸前的布帛。 肢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刻意得有些僵硬,它们的主人习惯站着,直着,不曾匍匐也不曾弯曲,现在他每一个别扭的行动都是在提醒他这一点,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媚态。 他靠得更近了,这低头衔着衣摆的奴终于抬起头。 那张脸上不是一双妩媚的,充满欲求的眼睛,缀着青色小痣的眼中闪烁着挣扎和痛苦。 封赤练还是看着,直到聂云间把眼睛闭上,低声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