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被扯松下来,周围是一片温暖的黑暗,他用力眨着眼睛,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帐篷里,根本没有被牵出去过。 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,苏里孜蜷起身大哭起来,庆幸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,蒸腾成茫然和幸福。 封赤练丢掉手里的鞭子,跪坐下来,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。 趴在地上的王储迷茫地看着她,忽然低下头,把头枕在了她的膝盖上。 她没有推开他,她甚至堪称温柔地把他抱在了怀里,这一刻苏里孜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了。 他觉得解脱,觉得庆幸,甚至觉得感激,这双伸出来的手明明刚刚还残忍地折磨过他,可现在却让他想要蜷缩进去。 他坏掉了,他一定是彻头彻尾地坏掉了。 苏里孜颤抖着,把身体倚靠在她的手臂上,昏沉而幸福地闭上眼睛。 状元何来“毁他道心。” 哭声像是一片雨云一样漂浮在营地上空。 寒魁的俘虏并不全都是军士,和中原的随军杂役一样,寒魁也有不少部落民居于军队中,做着扎营喂马,煮饭洗衣的活计。 这其中孩子老人,女人男人都有不少,一眼看过去乱哄哄的一片。 他们不清楚接下来安朔军会怎么处理他们,也没有什么向外探听的手段,有些家财的就把边边角角都翻一遍,翻出几样值钱的东西奉给看守,希望能换来两句外面的消息。 看守接过财物只是哼哼两声,也不说话,伸手一搡就把他们搡回去。 看着不像是有希望的样子,但递了钱财出去的人还是自己安慰自己会有用处的,哪怕以后要把他们带进中原做种田的奴隶,收了钱的大人们也能看在他们给了钱财的份上宽宽手,给他们安排个好生活的地方。 可忽然有流言起来了。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听到的,说是安朔军要用大巫祭旗,再把他们之中的青壮年人尽数坑杀——比车轮高的就算! 说不定车轮还得平着放! 这流言仿佛枯草场的火星,风一吹就烧了一大片。 孩子们躲在家人怀里哭泣,青壮年们缩着脖子坐在一起。 不能再等了! 他们用寒魁话低低交谈,难道真等着中原人像是宰羊一样挨个把他们牵出去杀了,再把他们的孩子丢到荒原上冻死吗? 有机敏些的开始留意士兵们换班的时间,有手艺在身上的翻翻有没有能做武器的杂物。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一军的人,连有甲有马的军队都不是安朔军的敌手,凭他们想掀起风浪是做什么梦呢? 但是他们有两条腿,他们跑得也挺快! 只要能从关着他们的栅栏里一窝蜂地跑出去再散开,就总能逃掉大半。 安朔军的马再好,也不会分身术啊。 暴动是在夜里起的。 一群装睡的青年人摸出了棚子,借着解手的名义溜出去后里应外合打昏了哨兵,十几个人推开篱笆,里面的人就一股脑跑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