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这么小声嘟囔着,忽然有一块很大的云从他们头顶掠过,云底泛着淡淡的金色,上端却是瑰丽的红,这一片云顷刻散在山顶,睁眼闭眼之间就不见了。 聂云间稍微晕了一阵子。 他猜到她大概要乘云驾风,没猜到自 己这副凡人的身躯实在是不争气,被挟上云端之后连气也喘不过来。 她笑着在他额头一戳,他就发觉自己好了。 好是好了,但这副身躯也变了。 人身上生出洁白的毛羽,一双手臂被翎毛覆盖,转瞬间他就从人变成一只白鹤,茫然地被她挟在怀里。 “陛下?” 聂云间想叫,但发出的只是鸟鸣。 “嘘,” 封赤练说,“不许叫,许久没见你这个样子,让我看一会。” 她的手顺着鹤脖颈上细腻的绒羽滑下去,他立刻炸了一身的羽毛,僵直着再动不了。 任由那只手像缠身的蛇一样绕上来,随便摆布他的翅膀和身躯。 直到再被放到地上,聂云间还有些晕晕乎乎。 封赤练一时没有把他变回人形,他扑腾着翅膀半天才学会用鸟的身躯站立。 身边花草落英纷纷扬扬蹭了他一身,聂云间在草丛中踉跄,不住地抖身上的羽毛。 忽然,花草上方伸出一只手,轻轻扶了一下他。 “啊,神君。” 那只手的主人没有看他,反而款款从他身边走开,向着另一边伫立的封赤练走过去。 “您又带新的绛山妃回来了吗?” “让我这个旧人观此情此景,您还真是如往日一样薄情啊。” 祝芒“我不过是弃夫罢了。” 当那个人说话的时候,四周的兰草就开始次第绽放,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散开来。 他身披珊瑚宝珠串联成的云肩,由青至靛的薄纱层层覆盖了身上的礼服,每一层上面都绣着繁复的花纹。 彩蝶,芳花,禽鸟,当目光落在哪一朵花哪一只鸟雀身上时,它们就像是活过来一样震颤。 这是件不该存在于凡间的华服,可和它的主人相比,它似乎也算不上什么。 它的主人有张极美的面孔。 那人挽起的发髻是一种近乎于黑的翠色,像是含着玉的山石,发丝与眼睫轻掩着的眼睛颜色更浅,更亮,与人一触就微微漾起涟漪。 只是这么看着这张脸就让人没来由地放松,仿佛前面是一片柔软的芳草地,引着人向前走去,陷落在里面。 他应该微笑起来,只要他微笑起来,什么都是值得的。 可他没有笑,这个美丽的男人两睫低垂,似悲似怨地注视着眼前人。 封赤练没应这一声抱怨,她走过去拉住聂鹤鹤的尖嘴,挡住他的眼睛。 “勿久视,” 她说,“即便是春神,久视也使人狂。” 聂云间猛然打了个哆嗦,抖掉两三根羽毛,刚刚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觉得头脑陷入一片昏沉熏然,几乎控制不住就要向着那人走过去。 被称作春神的男人轻叹,伸手在头上的花冠一抹,一层面纱被徐徐放了下来。 那张脸顿时就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雾霭中,再也看不分明了。 “是我的错,” 他说,“只想着久别神君,不让您看看我的脸,就更该将我忘了,却忘了还有旁人在这里。”